我母亲很早就离开了,直到今天,我也觉得父亲是我的偶像。
小时候,父亲好像就是我的“百度”,只要是我不懂的,一问他,他什么都知道。他那时候眼睛已经半盲,但是毛笔字写得很好,算盘打得很快,我的字从小是父亲抓着我的手教着写的。
他一直都很好学,悟性又很强。他们那个年代叫师傅,父亲拜了八个师傅,自己也带了很多徒弟。我有印象的是,他会砌房子、烧砖、烧瓦、竹篾匠、学道(师公),会算命、看风水,还学了医,会开处方给乡亲们看病。以前乡下没有医院,有人流着血过来,他念一个口诀可以止血,我觉得很神奇。他也教过我一个口诀,但是我没有用过。总之,父亲有很多神奇的技能“无所不能”。在老家方圆几十里人缘特别好,谁家里有什么事都找他。
父亲对我要求很严格,“二郎腿”肯定是不能翘的,夹菜不能去挑选,小时候就想吃瘦肉,但是不能挑。不准大声讲话,不准跟人吵架,不要占小便宜。不管你对还是错,只要跟人吵架了,回来就不准吃饭,会被父亲骂。我们家是从双峰搬到湘乡的“移民”,是外姓。路过黄瓜地、水果树,别人家的孩子可以顺手“摘一个”,但我们家的孩子不可以。
小时候,父亲教我抄《增广贤文》,那时候根本不是很懂,领悟不到,但他就是让我抄。他还请表哥回来教我念《三字经》。对于《增广贤文》,出生在这样的环境里,记得有一句话“贫居闹市无人问,富在深山有远亲。” 这句话我印象很深刻,所以要改变自己的命运。但是父亲总是教育我们不要嫌贫爱富。他对我表扬少,有点追求完美,总是觉得我做得不够好,应该可以做得更好。我现在对我的孩子要求也高,也总觉得他们应该做得更好。
我们家不像农村普通家庭靠种田营生,而是靠父亲和哥哥的手艺来营生,父亲有“各种手艺”,哥哥开个小修理店、爆米花等,我后面有经商创业的意识,可能是在那时 “萌芽”的。记得小时候,父亲每晚会把今天的收入拿出来,让我帮他整理、记账:今天赚了多少钱,余额多少。
记账时我很老实,不敢骗父亲。父亲那个时候眼睛已经不好使,但他能把钱的大小“摸出来”。每次记账父亲都会给我点“小费”,因为我很老实。他也更宠女儿,哥哥给他记账就不会给零花钱。后来我出去打工也一直会记账,为什么要去上夜校学会计,就是要学会理财。
我刚读初中时曾跟父亲约定过“养猪协议”:父亲买回来小猪崽子,我负责喂养。每养大一只,我可以拿到10元。当时农村养猪都是熟食喂养,我要上学没时间去煮猪食。我就用“养牛的方式”去养猪:喂生食,而且还放养,让猪运动。我喂养的猪比别人的长得快,而且肉质特别鲜美,后来周围的邻居都用我的方式来养猪了。我离开家乡外出打工时,就是拿着养猪赚的40块钱出发的。
现在回想起来,父亲其实是把我“当儿子养”。父亲手艺多,有很多师兄弟,也有很多徒弟,他们喜欢来我家吃饭喝酒。现在想起来很有意思,我很小的时候就跟这些叔叔伯伯一起喝酒。我从小就有点“天不怕、地不怕”,我20岁时做厂长,包括创业时碰到各种困难,自己都能去应对、扛过去。
后来我也把父亲接到深圳。创业刚开始很艰难,非常忙,经常是半夜回家。但不管多晚回家,父亲永远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。当时他眼睛已经接近“失明”,他也不会开灯,但听到声音就会去开门,这是我心里永远最温暖的记忆。父亲个子很高大,我家里当时那个布艺沙发,他坐的那个位置,一年要换两次,因为会“坐进去了”。
当时父亲认为我“很有钱了”,因为他安排要我帮助亲戚或兄弟姐妹,我总会答应,第二天就落实他的安排。其实当时过得挺困难,因为经常收不回货款,当然我是不想让他知道。很遗憾,父亲没有看到蓝思科技后来的发展,没有看到“我真的有钱”。
我在不同场合讲过,蓝思科技回湖南发展跟父亲有关,这是他生前一直希望的。他生前喜欢帮助家乡人,很关注家乡的发展。2006年我回到湖南浏阳开始新的创业,我想这是对父亲最好的纪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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